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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乡拾忆

©原创 2023-11-27 11:34  阅读:10249 

冬至已过,心头掠过“故乡几载远离行,荒草一蓬祭未曾”的念想。那是从心头泛起的情感,呼唤我应该回到故乡去祭祖拜宗,俗称挂冬。

在微信家庭群约起,大家纷纷表示同意。年末的一天,60多号人口的大家庭,相约从不同的地方赶回老家,山上祭祖。在完成了这个重要仪式后,在新宅屋里一起吃饭,人间烟火,亲情浓浓,把酒言欢,四代同堂,携手红尘,无不感叹家国之兴,海晏河清,万象升平。

吃完晚饭,匆匆收拾,急忙赶路,一家一家驾车往县城,往市区奔走。看着晚辈们驾车的身影,我想起了这些晚辈们的过去。他们从小或在家乡出生,或在外面出生,后来陆续离开家乡去外读书,谋生,故乡的概念已经模糊,只是每逢节假日或学校寒暑假,回到老家或看奶奶、爷爷,或是看外公、外婆。故乡,应该有他们童年的印痕,生活的体验。现在,说是回到故乡,实际上早已不把故乡看成故乡,因为求学,因为谋生,因为一切的一切,可以说是无可奈何,硬生生地把自己逼成故乡的过客,即便脑海中时时有故乡的概念,也是回不去的故乡,故乡于我们,于他们渐行渐远了。

我在寻找关于故乡的记忆……

我静坐在故乡的田园上,空旷,宽阔,我能感知地底下故园的脉动和温度。2010年,国家进行峡江水利枢纽工程建设,这项工程堪称为国家行动,国家工程。我的故乡孔巷村,祖居了近七百年的村庄,整体推倒,后靠重建。移山抬田,这一大片的田园下面两米多深处便是我魂牵梦绕的家园。

生我养我的故乡家园,祖祖辈辈们,流下了太多的汗水泪水和血水,它承载着多少代人生存的希望。我的童年、少年,青年时代在这片地底下的村庄度过,它养育了我,我在这里完成养成教育,为人为事。村民们亲帮亲,邻帮邻,团结友爱,仁义礼信,忠孝节俭,我有时觉得,埋葬在地下的故园,就是一座精神富矿。此刻,我站在这片田园上,满是惆怅,伤感,眷恋,正如诗人艾青说:“为什么我眼中常含泪水,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太深沉。”

坐在这片田地上,我想起了离现在最近的两件事情,如同电影画面般在我脑海划过……

2012年,峡江水利枢纽工程已经建设到了村庄拆除,搬迁清库的阶段。一批批的故乡其他村村民告别世世代代居住的村庄。怀着恋恋不舍,深沉迷茫的心情,踏上了整村告别故土的行程。我听人说那是一个炎热又潮湿的晨曦中,我的家园统一搬迁,在三叩首,四祭拜声中,全体故乡村民响应政府号召,用牛拉车、用手扶拖拉机、用肩挑、用手提,男女老少,一步三回头地撤离村庄,搬到尚未完全建好的移民后靠村庄去。我们曾经看过淮海战场上百姓支援前线的电影,前赴后继,义无反顾,在这个时候成了电影中真实版。

在移民过程中,还有一件事情令我至今都内心隐隐不安。孔巷村陈金苟,一家三口,老陈60多岁,妻子哑巴30多岁,孩子7岁,当时双村镇那边正好建好了移民新村,但无人肯搬进居住,考虑老陈的实际情况,移民干部多次上门劝其搬迁去那,他都推拖,一言不发。到了后来他们索性不与移民干部见面。当时乡干部便找到我去做他的工作,他哭着对我说:“春尔老弟,你们都搬到后山上,我为什么要离开你们去双村,我不去。”我说:“你建不起房子,那边有现成建好的就去吧”。他紧盯着我,听从了我的建议,真正到了离开村庄的那几天,老陈把家中的粮食杂物,绑了又松,松了又绑,鸡、鸭、猪捉了又放,放了又捉。他实在心神不安呀。那天我送他上车,他浑身颤抖突然抱住我嚎啕大哭:春尔老弟,你要来看我啊!一定要来看我啊!直到车子开出老远,我还听到他在呼喊,此时,我也泪流满面,我知道,这个与我有点沾亲带故的老汉,突然到外乡一个陌生的环境,与不熟悉的村民在一起居住生活,那种恐惧感,占据了他的心田,他心无寄处,不知此去前程茫茫,但移民工作事大,纵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也得做下去呀!我后来去那看过他几次,现有一年多未去,不知他一家可安好?

站在家乡的路上,空阔笔直,标线清晰,心中满是踏实惬意。我是在青年时代离开故乡的,为了工作,为了谋生,沿着这条乡村土路出走的。尽管我离开故乡30多年,路也由当年的土路变成了宽阔的水泥公路,但无论形态如何改变,我的心中始终认为,故乡的路,就是我生活之路,幸福之路,人生之路。

许多年前,我参与了村庄的谱碟编辑工作,在那沾满尘埃的线装版的文言文体的资料里,我读到了大革命时期从家里这条路上出去了七八十个故乡革命儿女,为了新中国的解放,怀着革命可以分田分地,革命可以有饭吃的朴素想法,父带叔,兄带弟,村庄青年都跟随毛泽东,陈毅,曾山部队参加革命。红军长征胜利后,几乎全部牺牲,只走出了两位红军老干部。他们牺牲时是连长、排长、炊事员、马夫、电台台长,大部分在十几岁二十几岁就牺牲了。有名有姓的烈士,记载只有二十几位,其余的死在哪里,均无记载。只能是“青山处处埋忠骨,无须马革裹尸还。”几年前中央电视台播出《长征》电视剧,其中有一个片断,毛泽东主席的警卫班长胡昌保,红军部队过甘肃境内一座大山时,因为掩护毛泽东,他机智地将毛泽东压在身躯下,而他自己被敌机轰炸受重伤,毛主席把他抱在怀里,他断断续续地对主席说:毛主席,我不能保护你了,我是江西吉水人,你们将来告诉我的父母,我是在长征中革命牺牲的,我没有辜负父母的希望。说完闭上了眼睛。我反复核查,冥冥之中觉得这位先辈或许就是我们村庄的,他死得光荣,但又何其悲壮。

许多年前,为撰写曾山在吉水革命活动文章,我搜寻资料,走访当年老一辈知情人,了解了早期革命家曾山在我故乡两次脱险事迹,令我心生感动,后生敬意。1929年曾山受党组织委派,担任中共吉水县委书记,他从这条土路上在我村一带开展地下革命。7月中旬的一天,接到上级命令,须赶赴吉安汇报工作。那时没有交通工具,全是步行,便带上我村哑子同伴,行至富口大垇上,伸手不见五指,悬崖上滑下几个蒙面强盗,两个强盗左右夹着曾山,要谋财害命,曾山人高马大,人称“曾长子”且武功高超,情急之中,他佯装掏钱,突然用力抓住两个强盗头颅狠狠一撞,两个强盗眼冒金星,踉跄倒地,正想脱身救哑巴,悬崖上又呼呼下来几人。曾山甩脱盗匪,一路奔跑到醪桥山观水库山上瀑布里面才得以脱险,而哑子则光荣牺牲了。获悉噩耗,曾山几次落泪 ,同时也坚定了他向敌人作斗争的坚定意志。1931年,吉水国民党靖卫团,封枪会到外搜寻曾山下落,党组织命令曾山赶快离开吉水,一日曾山被国民党反动派从醪桥一路追来,又是我村地下党员胡品等人紧急接应,在村边河上安排小渔船划向对面水西陇州去了。当敌人到达河边时,小渔船已到了赣江河中央,“哒、哒、哒”,子弹落在了射程范围之外,曾山同志脱险了。

“故园今日海棠开,梦入江西锦绣堆”。每个都有割舍不尽的乡愁,那些唯美,唯旧的乡愁,会让人心情沉重,情感消极,此刻,我站在新村村口钟灵毓秀的宏伟牌坊下,恰逢2021年的第一场雪,放眼望去,山川皆白,银装素裹,我心中充满了雪的洁白,雪的纯真,雪的无暇,我心阳光。

豪不夸张的说,移民搬迁后的故园新村——孔巷村,是美丽和时尚的,可以堪称“江南第一村”。

它美在新村建设的规划上。选址之初,我曾参与过。整个村庄坐北朝南,背靠后龙山,左建宝塔,右边玄武(一座水库),按照地理学,堪舆学的原理建设,远远望云,整个村庄就象一个伟岸身躯坐在太师椅之中。

它美在“两湖三板块”的村落格局。水是万物之源,村中被两个自然形成的堰湖隔开,水在村中,村在水边,杨柳依依,波光粼粼,倒映着一排排新房影子,煞是好看,赏心悦目。

它美在房屋的庐陵建筑风格,468栋房屋“青砖黛瓦马头墙”。从第一栋开始,栋与栋之间水平落差在20公分,保证了无论多么大的雨水和污水,都能做到全村地表和地下排水系统通畅。

它美在建成后的村庄祠堂、宝塔、学校,亭台连廊,绿色公园,植被,草坪,环村公路,极具工艺的村落牌坊,点缀在村庄之中,俯瞰村落,颇像当年的江苏江阴华西村。

我漫步在故乡新村的巷里,看着这些漂亮的新房以及停入在巷道里的小车,偶尔有老人,小孩在巷道远处。但表情冷漠,眼神迷茫,故乡虽然现代、时尚、美丽、环境整洁,美中不足的是缺少生气,烟火气。孔子曰:“绘事后素。”是啊,凭借着峡江水利枢纽工程建设的大好时机,我的故乡建设得如同一幅美丽的图画,这幅画好美,但底色是否白素?我与村里一位上了年纪的叔叔聊天,他那句:“冇钱哇咋个都是空个”,让我震惊。曾经他是一个极具同情心,为人善良质朴的中年汉子,但在时代大潮的熏陶中,在岁月的变迁中,人生观,价值观也变了,过去的纯朴的、善良的村风、民风去了哪里呢?我曾记得那时公社干部吃派饭,村民饿着肚子,也要省下最好的酒菜招待客人,惟恐怕招待不周。我曾记得,村里谁家做好红白喜事,一声招呼,大家前来帮忙,不记报酬。我曾记得,有一年我的妹妹得了急病,直喊头疼,老屋里的叔叔大伯二话不话,轮流抬往10多公里外的公社医院就诊,茫茫黑夜,他们湿漉漉的背影,让我至今难忘。过去的团结友爱,互相帮助的风尚,已经淡化了,尽管看不见摸不着,但是可以感受得到。

看着这些情形,内心还是凉凉的,但我想,随着祖国的进步和发展,党和政府把乡村振兴作为一项伟大的工程在推进,乡村振兴,势在必行,农耕文明走向工业文明,现代文明进步的过程中,精神、道德的回归,应该是重中之重,应该是振兴课题中的应有之义吧。我的故乡的进步和发展,一定是立体的、纵深的、全方位的,我所杞人忧天的东西,它会回来的。



作者:胡春尔

责编:周春蕾

初审:袁平

二审:郭海红

三审:许祖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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